【網球王子】年華
配對:手塚國光×不二周助 ※R-18有,慎入 拾參、 靠近窗邊的赭黃色書桌,右邊第二個抽屜。 一張相片。 拾貳、 微風緩緩吹起,佇立在校園不知幾許歲月的樹木紛飛落葉。不二微仰起頭,柔軟的蜜色髮絲迎著風順著氣流飄動,湛藍色的眸子注視著陽橙、栗紅色的葉片飛舞盤旋,緩慢而優雅地回歸塵土。好像有人說過,這是萬物開始衰敗的季節。但不二認為,在凋零前的最後一刻,展現的丰采是最美麗的。 升上了三年級,課業必然更加繁重,不二並不是那麼的在意。秋天,如此令人悵然的季節,早晨在尚未消退的夏季餘韻中恍惚地清醒,鳥鳴的聲音清脆甜美,悠閒的撘上車來到校園才發現時間甚早。 夏季的悶熱太適合沉澱自己,不二恍惚地想著。書包只放了幾份作業,還帶了他珍藏的相機。學園中的景色平凡得迷人,即使是奔跑的人影都代表躍動的生命力。拿出相機,不二晃盪在校園中,拍攝各個秋景。腳下踏著落葉的聲響沙沙。 紛飛的花葉、天空中飛翔的鳥、迷路的貓、或新或舊的教學樓、木製的課桌椅、偌大的窗戶中斜灑而入的朝陽、三三兩兩走入校園的學生,全數落入鏡頭之中。這樣的風景太過迷人,他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。 踏著熟悉的路線,沿著大樓步行而後右轉,即是網球場的圍欄。沒有遺漏地將那些畫面拍攝下來,然後他聽到腳步踏上落葉的精魂的聲音,反射性地回頭。 「不二。」沉穩好聽的聲線響起,暗欖色的髮映入眼簾,不二抬眼對上墨褐色的瞳。那人一如往常的冷峻面容,依然是那樣的氣宇軒昂,端正的五官被秋天的氣息抹得柔和,樸素的黑色制服外套燙得筆挺。 喀嚓。 細膩地發現對方瞬間皺了一個眉頭,不二勾起一貫的笑容看著面前的人無奈的神情,輕聲地開口。「早安,手塚。」 那一年他們在青春學園,中學部三年級。 拾壹、 網球撞擊拍面的聲音厚實地響起,繞著球場奔跑的喊聲充滿精神地響起,脫下了充滿拘束感的制服,不二換上鮮藍與白交錯的校隊隊服,微笑地看向正在整理櫃子的手塚。 「吶,手塚。」溫軟的聲音在窄小的社辦中迴盪,手塚轉過身來看向不二,彼此十二公分的差距在對看時並不吃力。不二伸出手,細長的手指拿著一張相片,前些日子被拍到的自己,臉孔清晰地映在相片中。「給你。」 伸手接過相片,透過鏡片手塚端詳了數秒,相片旁的空隙被不二畫上了個笑臉,然後是一顆蘋果。手塚點了下頭示意,將相片順手放進包包中,拿起素白的球拍走向門邊,思索了數秒,手塚頓了一下腳步,靠在門旁。 他想起那個雨天,只剩下自己和不二待在社辦,不二低下頭,蜜色的髮絲順著他低頭的角度垂下,遮掩住那張好看的面容。平時總瞇起的雙眸微睜,冰藍色的眸子突然有種透明感,他不切實際地以為不二會消失在這場雨裡。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平靜無波得像湖,卻又似寂寞的深潭。 如果我不適合,就把我換掉吧。 如果,我會拖累大家的話。 那句像是輕描淡寫的語氣悠然地迴盪在腦海中。手塚看著不二拉開球袋的拉鍊,拿出了亮天藍色的球拍,握在手中的感覺再熟悉不過,然後將球袋放好,不二站直身子,目光對上了手塚。 不二。一如往常地喊出對方的名,沉穩好聽的聲線沒有情緒起伏,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停下了腳步,然後他開口說,走吧。 拾、 幾乎瞬間窒息的疼痛,像是被人一把狠狠揪住自己的心臟,一雙手死命地掐緊了頸項如此痛苦及惶恐。 ──那個從不倒下的男人在球場上跪下了雙腿。 瞪大了冰藍色的眸子,不二看著手塚抓緊了左臂,頰邊沁出了冷汗,咬著牙忍受著無可比擬的痛苦。幾乎是瞬間反應地翻過了觀眾區直奔向場內,卻聽到手塚用著極具威嚴性的聲音吼著不要過來。不二瞬間讀懂了那男人的思緒,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擔憂與疼痛紛飛。他可以想像要怎樣巨大的疼痛,才會讓那向來波瀾不驚的男人露出那樣咬牙的神情。 不二幾乎忘了自己當天用怎麼樣的心情看完比賽,注視著手塚專注卻忍耐著劇痛的回擊著跡部毫不容情的每一球。早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,不二觀賽時的視線追隨的早已不是那鮮黃的小球,而是那強悍得令眾人懾服的男人。他知道那是手塚身為隊長的自尊、驕傲以及原則,他完全的欽佩手塚所打出的任何一球,在場上落下的每一滴汗水,可他同時難受得鼻酸。 一場完美得令人喝采的比賽。 不二依稀地記得那天晚上他恍恍惚惚地走到手塚家樓下,氣派的和式屋子。手塚的母親親切地開門,不二察覺得出她眼裡對兒子的心疼。微笑地打過招呼進門,略過自己從前愛觀賞的錦鯉魚池,步上熟悉的路線然後漂亮的手指握拳敲上手塚的房門。 手塚穿著輕便的T恤長褲打開了門,左肩上仍是固定傷處的繃帶,臉部剛毅的線條在看到不二明顯地有些驚訝。然後不二忍不住開口罵了聲笨蛋,眼淚在他也沒有自覺的情況下戛然落下。 說不上來這種壓抑呼吸心跳的感受是什麼,不二頓時無法說出支字片語,他沒那麼衝動、沒那麼愛哭,可是豆大的淚珠卻停不下來。像是自然反應一般,手塚抬起右手,帶著厚繭的指腹溫柔地抹去不二的眼淚。 手塚溫熱的掌心貼上他的臉頰,細緻的臉頰感受到對方掌上的紋路,蜿蜒曲折出他一生的命運,他想,對方浮動著的生命是否也會有自己的存在。 玖、 距離長期療程倒數三天,手塚站在場邊盯著隊員的練習。右後方一步的位置空盪得可怕,空氣自然平靜地流轉,可是沒有人站在那裡。墨褐色的眼專注地掃過每一個隊員,審視發球的姿勢、回擊的時間、練習的內容及方式。風依然輕柔地拂過,手塚想起兩天前在屋頂上,他和不二的對話。 你什麼時候要出發? 五天後。 多久之後回來? 不清楚。 我給你的照片還留著嗎? ……留著。 天台上的風讓不二蜜棕色的髮絲胡亂地紛飛,他靠著鐵欄,手塚靜靜地站在一旁。或許不會有人比對方跟了解自己,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。話不需要說白,他們的關係太過靠近,彼此的聲音、呼吸、心跳都太過清晰。 有人會等著你回來。 不二好聽的嗓音軟軟地開口,依然那樣雲淡風輕的語氣,可是是多麼堅定。手塚怔了一秒,轉頭看向不二。纖細的身子包含著一顆柔軟堅強的心,手塚知道他曾經迷惘,但無論如何最終目的地是相同的。或許那時太過年輕,彼此都相信能夠一直走下去。 我會等你。 再度啟口,不二轉過身來走向手塚,臉上的表情是那樣肯定。手塚頓時覺得心裡某個部份觸動了一下,然後他步上前,吻上不二顫抖的唇瓣。 捌、 那天放學,他們搭著同一班電車,並肩越過顛簸的路程。 柒、 不二想,他一生或許就栽在這個男人手中了,這個名為手塚國光的男人。強烈的愛意情愫不知道什麼時候蔓延到自己都無法控制。當站在他右後方的時候,不二曾經恍惚地在風中失神,想著如果能被這樣強而有力的臂膀擁抱會有多麼溫暖。而超乎自己想像的是,手塚的擁抱炙熱得幾乎將自己灼傷。 倒在素白柔軟的床鋪上,淚水氤氳地暈染了視線。不二透過冰藍色的眸子注視著手塚,那男人有稜有角的面容,墨褐色的眼瞳清楚地倒映出自己的面容。不二輕喘著氣,纖細的手臂遮掩住自己緋紅的臉龐。手塚解開不二的制服襯衫,在厚實的大掌撫上腰腹時不二淺淺地顫抖。 拉下不二的手,手塚覆上不二的唇。兩人的唇瓣就這樣相貼,吐出的鼻息溫熱地潑灑在兩人之間。舌尖竄入在口中追逐,舔舐佔據著每一個角落。輕輕啃咬著粉色的唇,曖昧的銀絲牽在兩人之間。不二恍惚地想,現在我們連呼吸都相同吶。 手塚的指尖劃過不二胸前,唇向下吻至不二形狀漂亮的鎖骨。他們都太過青澀,年輕氣盛而不懂得去享受性愛的美好。最重要的不是那些情色煽情的挑逗,而是確確實實擁有著彼此的那份深刻。前戯做得倉促而急躁,不二在迷亂中淺淺地勾起笑容,看著那永遠沉穩的男人滿佈汗珠而幾乎失控的神情,感覺到那墨褐色的瞳似乎又加深了幾分。不二想那並不重要,只要知道是因為自己就足夠。 感受著手塚的進入,不二疼痛地瞇起雙眼,細瘦的手臂緊緊環著手塚的背,就連張口吐出的嗓音都顯得嘶啞。手塚撥去貼著不二臉龐的淺褐髮絲,吻上那顫抖不已的唇。手掌向下撫著不二的前端,緩緩地深入。彼此都在叫囂著渴求對方,不二殷紅的神情太過美好。 在手塚完全進入的瞬間,不二閉緊了雙眼發出了一聲吟哦。那樣的呻吟太過於情色迷亂,手塚的呼吸又加重了幾分。身體幾乎撕裂的感受疼痛得讓不二凌亂了呼吸,本該不是用來承受愛意的地方被猛然貫穿。那樣的疼痛就像在宣告這份感情本來就是個錯誤。托起不二頎長的雙腿深深地衝刺挺入,不二細長的手指在手塚的背上留下痕跡。在房間中迴盪著的呻吟粗喘,都是彼此的。床板發出細小的嘎吱聲響,窗外的夜色晃盪得劇烈。 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搖晃。入眼所見的天花板、牆壁上的海報、床板,暗藍色的星空都跟著我們一起搖晃著。然而當這樣的意識充斥在腦中時,不二已經控制不住地淚流滿面。這些都只是錯覺而已,在這樣的感情中搖晃震盪的只有我們啊。在恍惚的快感衝擊中,不二幾乎以為自己聽到一句喜歡,最後在彼此宣洩後失去了意識。 陸、 陽光漂亮地灑進房間,不二疲憊地睜開晶亮的藍色眸子,手塚認真凝視的神情就這樣墜入眼簾。腰部被手塚厚實的手臂環住,貼近的距離讓不二意識到兩人都是光裸著身軀。紅暈就這樣染上不二白皙的膚色。 早安,手塚。 平穩情緒,不二勾起和平常一般的笑容,然後聽到手塚以低聲沉穩的聲線回應了一句早。在心底掙扎猶豫,不二想該把那句話問出口嗎?在昨夜那樣歡愛時讓自己幾乎心神蕩漾的那句告白。 不二。手塚嘆了口氣,之後用比平時更加嚴肅認真的神情開口。我是認真的。簡單幾個字在不二腦子嗡嗡的響,打亂了天才所有精明的思緒。在看到手塚難得困窘的神情與略微發紅的耳根之後,不二勾起了非常漂亮的微笑。 伍、 分開是彼此預料中的結局,即使他們從沒說明。 不二沒有說出口的是,那相片他自己也留著。在等待手塚治療的過程中,那張相片他始終帶在身邊。在這太過漫長的數月之中,他和手塚幾乎完全沒有聯絡。保齡球館慶功宴那天晚上,突然收到手塚寄來的e-mail。 今天早晨感覺胸口悶悶的,那時應該是你們那裏下午。 你還好嗎? 淺笑出聲,不二卻突然覺得想哭。我們還是這麼有默契呢,手塚。只有你永遠都能看穿我在想什麼。要我身體不舒服就別勉強來部活、要我別笑得那麼累、要我懂得生氣懂得哭,只有你。 ──只有你。 因為太過相似,所以會懂。不二掏出另外一張相片,上面是自己的面容,卻不是那一貫的笑容。在手塚離開那天早上,交給自己的。背景是三年六班教室,放學了卻還沒有回家,不二一個人坐在窗邊,那天的夕陽暈紅得太過迷人,連他都沒有注意手塚那時站在門外。 給你。 咦? 不想笑的時候,就不要笑。 ……謝謝。 不二將兩張相片收在一起,在心底猜測,或許手塚自己也留了一張,如同自己將兩張相片細細保存。 肆、 手塚回來了。 彼此以為的天長地久,回來了。 參、 中學,然後是高中三年飛快地流逝。 不二仍然是那樣白皙姣好的臉龐,纖細卻結實的身材。即使長高了幾公分,跟手塚卻還是有段差距。聲音依然溫軟得好聽,平常的不二並不是那樣的有氣勢,是親切而平易近人的。 彼此都有十足的把握,能考上一流的大學。不二想繼續進修攝影,手塚呢?他不太清楚,但他知道那男人會往自己堅定不移的方向前進。 時間依然推移,漸漸地疏遠分開。沒有原因,這就是他們會繼續走下去的結果。手塚的生活忙碌如昔,不二亦然。彼此都太過於能幹優秀,在焦頭爛額之後回首已是白雪紛飛的季節。 冬天了,手塚直到現在才發現。收拾好桌上散落的資料,手塚搖了搖頭,調整下略偏的眼鏡,獨自一人揹起包包離開。走到大樓外撐傘,擋住飄雪。 手塚,你不喜歡雪嗎? 那嗓音又在心底軟軟地響起,什麼時候?是不二陪自己去醫院做定期檢查的時候吧。穿著厚重的大衣,兩人撐著傘走在落雪的街道上,原本不二並不想撐傘,最後還是乖乖地拿起雨傘。 彼此的手在冰冷的雪季中交握,因網球而粗糙的掌心摩擦著,不二想,誰知道那外表冰冷的男人,掌心是如此的溫暖。沿著相貼的手掌深深傳入自己的心底,原本幾乎凍得凝結的血液也變得溫熱。 不喜歡的東西才會想把它阻隔在外,但我喜歡雪,也喜歡雪落在身上的感覺。他記得不二是這樣說的,也記得那時候的不二笑容有多麼令人眷戀。手塚突然想起,他有沒有跟不二說過,當不二喊自己的名字時,那三個音聽來有多麼動人。 但之後,卻是數年的空白。 貳、 我要結婚了。 他聽見那個男人的口中說出這句話,依然沉穩好聽的聲線在空中震動著,如夢似幻地敲擊著他的耳膜,他看得出來那男人的唇線欲言又止,下定決心開口前他狠狠地打斷。有些事情,不需要聽第二遍,就足夠讓人幾乎窒息地難受了。 恭喜。 一貫的微笑,天才不二周助最擅長的偽裝。他想他的笑容應該沒有任何瑕疵,同他們國中那年一樣的角度,一樣完美的語氣。他努力沉下心來說出恭喜。這是早就知道的結果,他們不可能在一起,儘管那男人墨褐色的瞳孔蘊含著太多自己承受不起的柔情。 儘管他再也不會遇見像手塚那麼好的人了──正直、善良卻又溫柔得無以復加。 他的手沒有顫抖地接下男人手中的喜帖,就像是多年沒見的同學生疏地再會面一樣。但不會有人比對方更瞭解自己了,這種感覺令不二幾乎潸然淚下。多少年沒有見面了?指尖碰觸到手塚依然厚實的手掌,不二有種泫然欲泣的感覺。 然後,他去了那場婚禮,是普通的西式婚禮,沒有特別盛大。他想那就是男人的個性,嚴謹認真,如他在年少輕狂的歲月幻想的那場簡單樸實的婚禮一般。不二瞇起湛藍色的眸子,搖頭輕嘆自己的天真。 窄小的教堂,兩個穿著淨白西裝的男人十指交握,緩慢地步向禮堂。他們在神的面前低頭傾訴愛語,交換素面的純銀戒指,不需要繁華亮麗的鑽石點綴,背面刻著兩人的名字縮寫。最後,帶著欣喜的顫抖吻上彼此的唇瓣。 那樣的夢太過美好,美好得近乎荒謬。 壹、 心臟澎湃激烈地跳動,卻不是因為婚禮的緊張。眾人嘻笑歡愉的聲音永遠都是婚禮的背景音樂,可惜他從來不是適合歡樂氣氛的男人。 手塚眼神始終追隨著那個淺笑的身影,但在父母的安排下他該結婚了,那個女人很好,溫柔賢慧卻又能幹,笑起來的弧度和自己心裡徘徊不去的笑靨很像。在散場之前,在會場的一角手塚拉住不二細白的手腕,將人扯進自己懷裡,緊緊擁抱。 不二感覺到自己在顫抖,心在瘋狂地撼動,他知道他應該推開手塚,可是他做不到。當初的那句我會等你,不二自嘲地想自己真的等太久了。看到那穿著西服俊秀挺拔的身影,不二想自己的眼眶都發疼了。鼻酸的感覺猛然襲上,衝擊的他幾乎哽咽落淚。 手塚。 最終不二還是開了口,這個男人的懷抱永遠不會是自己該停留的地方,儘管再也不會有人像他一樣,也從來都沒有人像他一樣。不二曾經也想過自己是否也該找個好女孩結婚,可他辦不到。除了手塚國光,他沒有辦法再愛上其他人了。 這是最後一次了,對吧。 不二輕笑說出口,笑容卻有幾絲苦澀。我們之間,只剩下擁抱了。沒有等手塚的回答,不二轉身離開,腳步越發地快速。他想,若繼續注視著那幾乎看穿自己的銳利目光,他可能會就這樣潸然淚下。 吶,祝你幸福。 零、 靠近窗邊的赭黃色書桌,右邊第二個抽屜。 一張泛黃的相片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