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歌之王子殿下】秘密
配對:神宮寺蓮×聖川真斗 ※R-18有,慎入 ※兩萬多字我懶得分頁了ry 01、 早乙女學園的寒假。才剛出道的六人雖然忙於練習與表演,但宣傳期剛過,勉強也讓這群少年們有喘口氣的時間。四之宮想好好地旅行,害怕他又出事的來栖當然也跟著去了。一十木跟一之瀨似乎還沒有特別的計畫,但難得能放假,兩人的開心是顯而易見的。聖川和神宮寺,在團體中兩個財閥的少爺,都接到了要回家住一段時間的命令。 即使以團體的身分出道,聖川真臣仍然要求聖川要繼續學習掌管家業的事務。知道這是父親最大程度的讓步,聖川還是答應了父親。平日在家閱讀相關的書籍,偶爾和管家與妹妹一同彈琴,閒暇之餘仍然用端正的姿態跪坐在桌前練字。聖川知道自己並沒有接管企業的才能,沒有辦法像商場上那些人一般世故陪笑,思考也不夠靈活變通。有時候他想,若非那自由自在的個性,或許神宮寺蓮比較適合做這些事。想到那長自己一歲的人,聖川的耳根不自覺地發燙。 和神宮寺確認彼此的心意是在兩個月前。 看見神宮寺被女孩子們包圍,露出那樣遊刃有餘的輕佻笑容,聖川心底就不舒服。他知道自己在意這個是他兒時玩伴、室友、宿敵以及現任團員的人,明明才十七歲卻總露出不合年紀的成熟,而聖川也瞭解隱藏在那輕浮的個性下是多麼專注執著的個性,或許比自己更甚。於是被自己的想法攪亂了思緒,聖川就這樣答應了同班的四之宮與一之木在下課後去遊玩,當然也包含了來栖。聖川想,憑什麼每次就是神宮寺總是在深夜帶著酒氣與香水味回家呢。 完全可以說是在聖川平穩的十六年人生中最脫軌的一次,從小就只喝茶水讓聖川對酒精的承受度極差。已經對那天自己怎麼回到房間沒有印象,只在後來聽說是四之宮將自己帶回宿舍,並且在開門的時候看到神宮寺難得的錯愕神情。因為酒醉而沒了力氣的身體癱軟在神宮寺的懷中,然後神宮寺淺淺地嘆了口氣,帶著半夢半醒的聖川走去浴室。 在洗澡的時候聖川的酒意似乎清醒了幾分,意識卻更加昏沉。在熱氣蒸騰的環境,聖川幾乎要閉上眼陷入睡眠時門被打開,在模糊的視線中隱隱約約地看見神宮寺無奈的笑容,然後身子一輕,整個人被浴巾包覆住。神宮寺咬著曖昧的字句,在聖川耳邊輕聲地說著笨蛋少爺。 回到房間,神宮寺讓聖川坐在自己的紅色沙發上,走回聖川的和風佈置翻找他的睡衣。身體接觸到冰冷的皮製沙發,聖川驀地意識到些什麼,然後白皙的膚色上滿是緋紅。神宮寺拿著聖川的衣物走過來,看見聖川的模樣後淺笑出聲,俯下身在聖川耳邊低喃。『醒了?需要我幫你換衣服嗎?』語句中帶著幾分調笑的意味。 搖頭,聖川略顯笨拙地套上衣物,正要走回自己那邊時,神宮寺又出現在眼前,手上拿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的溫牛奶。『喝了你比較好睡,大少爺不會喝酒就別亂來了。』銳利的語句卻聽得見關心,聖川正打算接過,卻在靠近神宮寺的時候又聞到那惱人的香氣。 別靠近我。還來不及思考話就已經說出口,聖川腳步不穩地向後退了一步,些微的牛奶灑出,要不是神宮寺仍握著杯子,恐怕現在會被飛濺的玻璃刺傷。神宮寺將杯子往桌上放,神情不悅地靠近聖川,大掌一把將聖川搖晃的身子拉近自己,勾起嘴角開口。 『怎麼?大少爺對我的服務感到不滿麼?』語氣諷刺,聖川知道是自己先挑起的,可道歉的話卻怎樣都說不出口。和神宮寺的距離愈近,那旖旎的氣味就愈明顯。聖川皺起好看的眉,試圖推開神宮寺卻發現徒勞無功。 『走開……別把那些香水味沾到我身上。』話才說出口,神宮寺就狠狠地吻住聖川,令後者完全措手不及。完全失去反應能力,腦中的思緒仍然糾結凌亂,聖川只能任憑神宮寺在自己口中掠奪,唾液在唇瓣間牽起銀絲,因親吻發出的濕潤聲響讓聖川幾乎暈眩。最後神宮寺將聖川抱回自己床上,又恢復那輕狂的姿態,低沉的嗓音在聖川耳邊響起。 『吶,大少爺。』不滿聽到這稱呼,聖川想出拳抗議,因酒精疲軟的手卻使不上力,而被神宮寺抱進懷裡。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預料之外,即使是清醒的聖川或許也無法處理。神宮寺舔咬著聖川的耳際,魅惑人心的聲音又傳入耳中。『要不要示範一下這酸字……怎麼寫?』 簡直像是情人間的溫言軟語。那天晚上,聖川就這樣栽在神宮寺的手中,整夜被神宮寺的情潮包圍。聽他在自己耳邊說著喜歡,然後那平時演奏著薩克斯風,如今像帶著火花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,綻出一株株情熱的花。 發現自己想得入神了,聖川輕輕地搖頭,削齊的湛藍髮絲溫順地貼伏在頰邊,端正清麗的臉龐帶著一絲淡淡的溫柔甜蜜。即使眼前是艱澀難懂的商學書籍,似乎也沒那麼讓人苦惱了。霎時間,一陣細碎的聲音傳來,聖川眨眼,抬頭望向左側的紙門。似乎有什麼東西不規律地打著。想或許是隻迷路的貓,聖川站起身走向門邊,才拉開門就被拽進溫暖的懷抱中。 「嘖嘖、這麼毫無防備是很危險的啊。」神宮寺扯著惡戲的笑容,身上是一貫的襯衫牛仔褲,和聖川的傳統和服形成強烈的對比。手臂環著聖川的腰,神宮寺看見聖川露出很淡的笑意,白皙的面容上有著些微的疲憊。抬眼一望,木製矮桌上是整疊看來厚重繁瑣的書籍,還有數不清的報告量表。「別讀了,休息一下吧。」語畢,就要將聖川直接帶走。 「等等、突然離開的話父親會生氣的,晚上還有個面談要去……」話才說到一半,神宮寺就向聖川偷了個吻,輕輕地啃咬著聖川的唇瓣。對著神宮寺突如其來的舉動,聖川卻無法產生任何的怒意。 「別想那麼多,今天就跟我走。」看著聖川湛藍的眼下淡淡的、青紫色的黯沉,神宮寺知道聖川一定會答應父親的要求,認真研讀那些完全提不起興趣的枯燥書籍。聖川喜歡的是音樂、式唱歌、是鋼琴,那在演奏時自然流露的美麗姿態與溫柔的歌聲,才是在那副冰冷的表情下真正的聖川真斗。踏入複雜而充滿利益競爭的商場戰爭,只會讓那少年的防備愈來愈重,並讓那認真執著的少年在勾心鬥角中被磨得傷痕累累。 神宮寺牽起聖川的手,聖川掙扎幾下卻發現神宮寺更用力地緊握。聖川嘆了口氣,任由神宮寺拉著自己往屋外走。看著神宮寺的背影,聖川又輕輕地笑了。 ……怎麼覺得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,日子似乎愈來愈甜蜜了吶。 02、 很久沒有這樣清閒的時光了。 因為聖川穿著傳統和服,神宮寺並沒有帶聖川到喧鬧的街上,他也知道少年比較喜歡清靜的環境。神宮寺走到自己的車旁,拉開車門,回頭注視著聖川,瞇起挾長的眼露出微笑。看到神宮寺這副模樣,聖川勾起淺淺的笑容,揚起眉,刻意用略顯冷淡的語氣開口。 「我要檢查你的駕照。」尾音落下,不意外地看見神宮寺怔住的表情。聖川搖了搖頭,湛藍的髮絲隨之輕微晃動,在冬季的日光下顯得發亮,纖長的睫毛在暗藍的眸上落下淡淡的陰影。神宮寺想,這個他追逐了這麼多年的少年,至今仍讓自己無法轉移目光。「神宮寺先生,無照駕駛是違法的。」打斷神宮寺的思緒,聖川向前踏了一步,身高相仿讓彼此的距離更近。 「那為了隱藏這件事……我只好綁架你了。」在聖川還沒聽清楚前,神宮寺拉住聖川的手臂,使力將少年推入車內。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聖川無法反應,腳步踉蹌,順著神宮寺的力量跌坐在座位上。還沒從驚愕裡回神,車門就被神宮寺關上,透過玻璃看見那男人心情愉悅地走向另外一邊,拉開車門後坐在自己身旁的駕駛座上。 聖川嘆了口氣,放鬆自己的身體靠在椅背上。連續數日來,睜眼就是那些自己從未接觸過的學術名詞以及繁瑣的商業法律。若只是獨自在家學習,對聖川來說是可以負擔的,但應接不暇的會面卻真的令人身心俱疲。小時候和父親一同出席宴會,生性安靜的他可以不發一語地靠在牆邊,偶爾牽著父親的手,溫和有禮地向那些西裝筆挺的大人們打聲招呼就好。甚至可以和神宮寺,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,偷偷地到豪宅外的湖笑鬧玩耍。 插入鑰匙後發動車子,沉穩的引擎聲用著穩定的頻率運轉。神宮寺替聖川繫好安全帶後,就著湊近的距離看少年半闔上眼的模樣。在聖川睜眼之前,神宮寺淺淺地在聖川的前髮上落下一吻,狹長的眸中帶有幾許笑意,對聖川眨了眨眼才坐回駕駛座上。 「要去哪?」面對神宮寺突襲似的親吻,聖川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習慣。自寬大的和服領口露出的頸項染上淡淡的殷紅,聖川略顯困窘地別過頭,視線凝在窗外。神宮寺沒有回答,逕自踩下油門,心情愉悅地哼著歌。聖川也沒有特別執著兩人的目的地,神宮寺大部分的行為都有他自己的意思,這點聖川是清楚的 悅耳迷人的歌聲持續著,聖川任憑睡意溫柔地帶走自己的意識,在溫暖的車內緩緩睡去。 03、 清醒的時候,身旁的駕駛座空無一人。聖川睜開眼,意識仍然有些模糊,微挺起上身才發現安全帶已被解開,藏青色的和服又覆上一件濃灰色的西裝外套。恍然想起現在已經十二月底,即使車內的暖氣開著仍然容易感冒。一股暖意在心底化開,如同窗外斜射而入的燦爛陽光。聖川往車窗外一看,才發現神宮寺將自己帶到了海邊。 那男人背對著自己,暗色的牛仔褲捲到小腿處,赤腳踏在沙灘上。日光將那鮮明的橘黃照耀地更加明亮,順著他高佻精瘦的身型凝成淡淡的光圈。聖川披著外套拉開車門,踏開步伐的聲響陷在沙礫中,一步一步,緩緩地靠近神宮寺。在靠近時隱約聽到那男人的嗓音,接著歌聲逐漸嘹亮,聖川想啟口跟著旋律吟唱,最後仍無聲地朝神宮寺的方向前進。 距離僅剩不到兩尺,聖川屏住呼吸,右腳向前踏出時神宮寺突然回頭,伸手將聖川擁入懷中。左手環住聖川的腰,右手按著聖川的後頸,又是一個纏綿旖旎的親吻。輕輕地啃咬著薄唇,舔舐追逐彼此的氣味,明明沒有任何糖分卻仍然覺得甜蜜萬分。耽溺於彼此的氣息,聖川試探性地回應,換來的是神宮寺更煽情的舔咬。 「唔……」分不清是誰的低吟,兩個頎長的身影在海邊不間斷的親吻,金橙與湛藍揉雜成絲絲點點的陽光灑落在海面之上。聖川恍惚地想,或許真的可以什麼都不要,只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。或許他彈琴、他吹奏薩克斯風,又或許一起唱首情歌,幸福得簡單卻很美好。 分離的時候牽著細細的銀絲,神宮寺的舌尖畫過聖川的唇,才拉開距離瞇起眼笑。無法習慣如此甜膩的氣氛,聖川用手背抵著熱度還殘留的雙唇,略顯尷尬地別過頭。神宮寺移到聖川背後,伸手將少年擁入懷中,相差無幾的身高讓彼此更貼近,依稀能從海風中嗅到淡淡的髮香。 任由神宮寺抱著,聖川抬眼注視著一望無際的海面。波光粼粼,午後的陽光尚未昏黃,明亮的色彩點點的落在大片的青藍。或許是太久沒見到如此廣闊的景象,聖川驀地覺得眼角似乎有些發疼。闔上眼,側耳聆聽微風吹拂過耳邊的呢喃,海浪拍打在岸上的碎裂綻放,以及身後這個擁住自己的男人均勻吐出的鼻息,沉穩不若平常的輕佻,絲絲點點灑在自己的心上。 神宮寺勾起笑容,看見懷中的少年已經閉上雙眼,心裡的笑意比臉上更加明顯。神宮寺想,這個表面上看來冷靜理智的少年,其實迷糊又古板。吶、他一定是忘記了吧。收緊環住聖川的手,唇靠近聖川的耳際,神宮寺咬著低沉清晰的字句,不意外地看見聖川驚訝的神情。 「生日快樂……」神宮寺發現聖川低下頭,從自己的角度可以覷見從那片藏青隱約露出的頸項,深藍色的後髮暈成淡淡的陰影。在冬季出生的聖川,皮膚也和雪一般地白皙啊。過了幾秒,一聲謝謝傳入神宮寺耳中,然後溢散在空氣中,忍不住地又想低下頭親吻,這次卻被聖川制止。 「別一直抱著……會有人看見的。」感動在這冬天的低溫化成一股暖意,輕柔地籠罩著聖川。從小自己的生日就代表又一次的宴會,出生在財閥,這種排場他也早已見怪不怪。自從自己就讀早乙女學園,每年固定舉辦的生日宴會才中止。聖川知道自己其實不需要那麼華麗的派對,參加的人真正的朋友可說幾乎沒有──除了這個現在還陪在自己身邊的神宮寺。聖川略微推拒著男人的動作,卻發現他只是變本加厲地緊抱。 「剛剛接吻時就不怕人看?」戲弄的語氣,神宮寺再度瞇起眼笑,帶著刻意質詢的目光對上聖川,明顯地發現後者怔住的神情。「放心,這裡不會有人……不然我們大概要佔據新聞頭版了。」咯咯的笑聲低緩響起,聖川也跟著微微彎起唇角。才剛出道,正備受注目的兩人,若是被拍到在海邊相擁熱吻,下場大概會很悽慘吧。不說這個,神宮寺想光是被其他團員看到,似乎就能想像他們驚訝的神情。雖然他們知道原先是宿敵的彼此早已發展成情人,但真要看見平時面無表情的聖川,露出和平時截然不同的迷人丰采,那份詫異也頗令人期待。 一直到夕陽落下,暮靄沉沉地染出整片暈紅,令人目眩神迷的霞色勾勒出兩人在海邊漫步的身影。依稀可以聽見神宮寺壓低嗓音,咀嚼著柔軟曖昧的音調,說著『今天晚上,一定要……』,後面的字句被吹散在海風之中,最後凝成點點殷紅落在聖川白皙的雙頰。 04、 在神宮寺家的夜晚,原本應當纏綿而美麗。但當電話鈴聲響起的那剎那,一切遽然轉變,令還是少年的兩人完全措手不及。 聖川搭乘著神宮寺家的車趕回主宅時,遠遠地就看到深灰色的濃煙籠罩著京都的天空。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恐慌在心底滋生,他輕輕地顫抖著身子,一旁的神宮寺緊緊地牽著他的手。 神宮寺輕皺著眉頭,眼神從未離開過聖川。平時笑鬧輕佻慣了,一遇到變故才發現連一句安撫的言語都不知道如何說起。他只知道,如果這個時候不陪著眼前這個人,他怎麼樣都無法安心。 ──那可是聖川真斗啊,是神宮寺從小就放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。 或許我行我素、或許狂放不羈,但無論流轉於多少女人的胭脂香水間,神宮寺的視線最終還是追隨著那抹純粹的湛藍。在聽說接到聖川家的電話時,神宮寺以為是因他不顧聖川正在研讀那些無趣的商學書籍,而逕自把人拽往自己車上,半綁架地要那幾乎被壓力逼到絕境的少爺能夠稍微遠離那囚籠,才讓聖川的父親動怒。但是,在看見聖川瞪大眼,臉色驟變的那瞬間,神宮寺就知道自己的猜測錯了。 聖川集團在京都的主宅發生大火,除了被神宮寺帶走的聖川真斗以外,聖川家的其他成員當時全都在屋內。失火原因不明,但從電話內容得知,尚未看到任何一名聖川的親人逃出火場。 神宮寺看著身邊像是失了魂魄的聖川,輕聲地在他耳邊說著沒事的,一遍又一遍。 車子在主宅外數公尺的地方減緩速度,才剛停靠聖川就拉開車門,用著最快速的步伐往人群的方向奔跑,神宮寺也追在聖川的身後。推擠開重重的人牆,看見十數名消防隊員努力地撲滅火勢並衝進火場救人,聖川左顧右盼,竟發現週遭沒有任何一個能讓他開口詢問的人。神宮寺慢了幾步才走到聖川身邊,見到那少年茫然無措的神情,輕嘆了一口氣。 消防車旁突然一陣騷動,兩名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從火場急忙地快步走出,似乎看到一抹與自己類似的藍,聖川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盡。從其他人的呼喊中似乎更證實了他心中的想法,一個女孩受了重傷要盡快送醫……!神宮寺明白聖川的想法,在聖川邁開步伐的同時他也跟著往前,心中祈禱聖川所想的事情不會成真。 移動到救護車旁,聖川本就白皙的面孔完全地失去血色。削齊的藍色短髮上有著可愛卻焦灼的髮飾,粉色的洋裝滿是髒污,上面的裝飾全是火燄肆虐過的痕跡。聖川真衣的臉色比聖川真斗更糟糕,擦傷和血漬覆滿白淨的小臉,被呼吸器遮掩住的唇瓣隱約露出慘白的顏色。醫護人員在耳邊說的話聖川完全無法吸收,濃煙吸入過多以及身上有幾處燒燙傷? 「哥、哥哥……」哽咽的稚嫩嗓音微弱地傳出,真衣顫抖著手移開呼吸器,眼淚噙在寶藍色的眼眶轉動。「太好了、咳…哥、哥哥沒事……」虛弱地扯開笑容,平時水靈的大眼半閉。聖川想伸手把真衣的臉頰上那太過於刺目的豔紅拭淨,又怕碰到真衣的傷口。 「真衣、真衣……」說不出支字片語,聖川的眸氤氳,湛藍的眸此時更像隨時能滴出水來。真衣緩緩抬手,似乎想要觸碰聖川,纖細的手卻在聖川握住之前無力地下垂。聖川瞪大眼,注視著自己唯一的妹妹,側過頭閉上雙眼,嘴角還彎著若有似無的笑容。 醫護人員將聖川真衣送上救護車,那句傷者已經沒有心跳跟呼吸讓聖川無法置信。平常總站得挺直的身軀癱軟,雙腿像是失去了支撐能力地軟倒,被站在自己身後一步的神宮寺蓮接住。那個會因為想念自己而跑到學園、笑得天真可愛的妹妹……沒有了、沒有了。 握緊雙拳,指甲甚至嵌入掌心,唯有靠這樣的刺痛才能克制即將落下的淚珠。失去至親的打擊縈繞著聖川所有的思緒,心底那股隱隱約約的預感又盤旋不去,聖川站起身和神宮寺並肩,盡力表現出冷靜的模樣,卻沒有任何作用。神宮寺伸出手,兩人的掌心交疊而後十指交扣,平時總略顯惱怒地唸他幾句的聖川並沒有拒絕。 消防隊員還在火場中穿梭,聖川的目光追隨著每一個人的動作,炙熱的空氣瀰漫在四周,那熱度像是在提醒他這場火有多麼狂傲。突然有個隊員覷見聖川,面色凝重地向聖川走來,即使身上穿著厚重的消防衣,但聖川總覺得那人的腳步並不是為此而沉重。 「你是家屬吧?」那人開口,聖川點頭並解釋自己的身分,然後他聽到一聲嘆息,心頭一凜。 「請節哀,你父親和管家已經……」剩下的字句因為看到聖川的表情,他也不忍再說下去。轉了個念頭,突然憶起什麼,沒等聖川理解他話中的內容,逕自地再度開口詢問。「今天家裡有人生日嗎?某個房間裡放了蛋糕跟蠟燭……真可惜。」大掌拍了拍聖川的肩膀,試圖鼓勵面前的少年振作,這種情形即使看得再多都令人惋惜。 ……蛋糕跟蠟燭?或許,父親也是想幫自己過生日的嗎?不為了商業利益的會面,沒有客套的噓寒問暖,只有親人們的笑語呢喃。在那個令自己備感壓力的家中,那難能可貴的溫暖啊。 聖川愣愣地抬頭,看著眼前火光漫天。 紅焰的火舌在主宅各個空隙恣意地侵略,整片殷紅幾乎燒痛他的眼眸。古意濃厚的房屋在濃煙中傾頹,人群的喧囂、消防人員的呼喊以及那兩位長者曾和他說過的每一字每一句,都在這張牙舞爪的火燄中燃燒殆盡。那豔紅倒映在他蔚藍色的眸中,卻無法被那絕望的冰冷熄滅。 這十六年來的一切啊,父親嚴厲高峻的面容、管家慈愛的關懷、那陪伴著自己度過漫長童年的鋼琴、自己最喜歡的書以及畫作、還有、還有什麼呢……?父親送自己的第一套和服、和神宮寺第一次見面的那套西裝、唯一的一張全家合照、還有什麼是在眼前灰飛煙滅的? 不想忘記的回憶太多太多,可是聖川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,什麼都想不起來。那些記憶迅速地流失,伸手握緊卻什麼都無法留下。思緒陷入混亂,聖川只能佇立在原地,任憑那熾熱放肆地焚燒吞噬他的回憶,燒熔他的冰冷與堅強。 驀地眼前一片黑暗,聖川卻能清晰地分辨,那是神宮寺溫熱卻不刺燙的掌心。 「別看了。」神宮寺扳過聖川僵硬的身體,平時總伶牙俐齒的聖川卻露出那樣無助絕望的神情,他不忍看。神宮寺將聖川按進自己懷裡,用自己的肩抵住那張悲傷的面容。他緊緊地擁抱眼前這個頓時失去一切的少年,淺淺地親吻他的髮際。 除了這句話,他什麼都說不出口。神宮寺感覺到聖川的顫抖,然後和周圍的高溫相反的冰冷從自己肩上漫開,一滴、兩滴慢慢地綻放,卻讓神宮寺感到像是有無數火花在燒灼著自己的心臟。他將抱住聖川的手環得更緊,感受那少年心底無止境的疼痛。 05、 聖川暫時住進神宮寺家。 原本聖川說什麼也不願意,即使兩人已成為情人,家庭身分上的對立是不會改變的。但因為神宮寺的堅持,聖川還是被說服了。除了要閃避媒體,聖川的確需要一個空間沉澱自己,並讓自己好好地處理家人的後事。 坐在神宮寺家的車上,聖川充滿著不安。神宮寺像是看穿他的心事,緊緊地握住聖川的手,天藍色的眸藏不住的擔憂。再怎麼冷靜成熟畢竟都是十六歲的少年,在前夜看著聖川淚流滿面的入睡之外,那少年仍然表現出一副沉穩的模樣。 抵達早乙女的公司,聖川不著痕跡地放開了神宮寺的手,神宮寺也不勉強。家裡發生那樣的事,不可能不影響演藝事業,所以今天臨時召開緊急會議。聖川心裡有底,但心臟仍忍不住地劇烈跳動,他可能必須……放棄掉他最鍾愛的一切。湛藍的眼滿是迷惘,聖川甚至忍不住地想,要是一年前自己沒有向父親提出要求,是不是有些意外就不會發生?他或許那天會待在主宅而不是和神宮寺在海邊遊走,或許就能提早發現那燃盡一切的熾熱火焰。……是、我的錯嗎?聖川開始混亂,無法遏止自己愈趨自責的思考。 「不是你的錯。」神宮寺開口,拉著聖川走進電梯,打斷少年紊亂的思緒。光看聖川的神情,神宮寺就知道那少年又將自己丟入痛苦的輪迴中。大掌撫上聖川的臉頰,讓那雙美麗的湛藍眼眸對著自己,神宮寺放低聲音,輕聲地開口。「不是你的錯,知道嗎?」神宮寺看見聖川勉強地勾起微笑然後點頭,他嘆了口氣,神宮寺在聖川額上落下一吻,然後帶著少年走出電梯。 到會議室的時候,ST☆RISH的其他人都已經到齊,其中還包含當初的兩名班導師,神宮寺和聖川挨著彼此坐下。明顯感覺到大家沒有說出口的關心,聖川抬頭,眼神清澈地掃過每一個人,淺淺地點頭做為回應。 一之瀨時也和一十木音也比肩坐在一起,皺眉看著聖川,那好看的眉眼、白皙的眸下藏不住淡淡的青紫與紅腫。一十木那明亮的紅眸遮掩不住滿滿的擔心,一旁的四之宮和來栖也是同樣沉重的表情。接到消息的那刻,四個人不約而同地聯繫聖川,發現他手機關機後直接轉向打給神宮寺,才從神宮寺那得到簡略的消息。 「大家都到齊了吧?」學園長依然穿著那身花俏的西裝,臉上的表情卻很凝重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氣凝神,這時候的處理方法只有一種。聖川的家庭背景所有人都很清楚,身為聖川集團長子、未來的接班人,原先的支柱聖川真臣已經離開人世,其他的家人也在火災中喪生,聖川無疑地必須耗費很長的時間處理所有狀況。 「很抱歉,給各位添麻煩了。」聖川站起身,白淨修長的手指緊握,指尖嵌進了掌心留下紅痕。聽到這句抱歉,其他人蹙起眉頭,眼神盈滿不捨地注視著聖川。神宮寺坐在椅上,握住聖川的手,溫柔卻強硬地扳開那自我虐待的手指。聖川深呼吸,吁出一口長長的氣,不著痕跡地回應神宮寺的牽手。「我必須暫時中斷目前的演藝工作,但什麼時候能回來……我並不知道。」 或許,永遠都回不來了。 「等我們討論過後,晚上再告訴你們ST☆RISH之後的發展計畫。」月宮林檎開口,纖細的手掌輕按上聖川的肩膀,明亮的眸看著眼前這在一夕成長的少年。即使體型比他高大,但仍只是個孩子的年齡,月宮想,這孩子未來的路到底會有多辛苦呢。 早乙女難得地沉默,被墨鏡遮擋的眼看不出情緒。幾個少年心裡都明白,外表看來瘋狂的學園長其實心思縝密,否則無法營運如此龐大的演藝公司。會議就在平靜卻異樣的氣氛下結束,在聖川被學園長私下叫過去的之前,神宮寺在聖川耳邊低唸了幾句,然後帶著車鑰匙走向公司的停車場。 「聖川,需要的幫忙,有的部分公司可以給你。」早乙女的聲音沉穩有力,在卸下那癲狂的個性後,這樣的一面卻讓人感到恐懼。「有的,可是You要學會承擔的啊。」回過頭伸手指向聖川,早乙女高大的身軀落下一層陰影,而那少年只是抬起頭,耳際、下頷到頸項昂起漂亮的線條,湛藍色的眸平靜無波。看到這樣的聖川,早乙女難得地露出激賞的笑容,大掌拍上聖川的肩膀,跨開步伐離開。這少年,比他想像中更加地勇敢啊。 聖川獨自站在走廊,倚著慘白的牆,雙手捂著自己的臉,試圖將太過紊亂的情緒整理清晰。腳步聲傳來,聖川抬眼,一之瀨時也擔憂的面孔映入眼簾。兩人都是團體中較安靜的角色,髮色也不若其他四人是火焰般地鮮明,聖川曾經想過,這男人或許是在ST☆RISH中和自己較相似的類型。習慣性地點頭示意,聖川正準備離開,就因一之瀨的呼喚停住了腳步。 「聖川。」一之瀨面色有些凝重,他心裡的擔憂顯而易見,但在面對聖川的時候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,這種時候感覺說什麼都不太適當。 「別擔心。失去過一次,就不會有下次了。」聖川的眼神堅定,腦中卻無法控制地回憶起那熊熊燃燒的火燄。咬了咬下唇,聖川瞭解自己還沒有失去全部。他必須接手公司,將父親曾交代的事妥善完成,沒有時間悲傷。何況,現在他的身邊還有神宮寺蓮陪伴。想起那神采飛揚的男人,聖川心底泛起甜蜜的疼痛。抬眼看著眼前欲言又止的一之瀨,聖川瞥見走廊轉角那抹鮮明的紅色。「你也要……好好珍惜身邊的人吶。」 一之瀨頓時怔在原地,聖川淺淺地勾起笑容,眼底卻是藏不住的疲憊。轉身離開,聖川深藍色的髮絲隨著弧度飛揚,頎長的身影仍挺直著背脊,向走廊的另一端踏出腳步。 06、 將自己完全投入於集團的事務之中,聖川每天都在天剛亮的時候就睜開眼,著手處理應接不暇的事務。已經一個月了,家人的後事在公司的協助下告一段落。在開會後一個星期,聖川就離開神宮寺家,搬進集團的員工宿舍。雖然會碰見那些職員用著令人不快的眼神注視,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。 在穿衣鏡前調整好領帶的位置,聖川提起包包出門。在獨自一人的電梯中,聖川面對鏡子,看著自己略顯蒼白的膚色,眼角淡淡的青紫映襯之下顯得特別明顯。深呼吸,睜眼後已經是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。奧藍色的眸流轉著堅定的光芒,疲憊的模樣消失殆盡,聖川試著訓練自己培養出父親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,像座巍峨高聳的山那樣無法跨越、那樣令人臣服。 走進公司,聖川挺起頎長的身軀,筆直修長的腿完美地包覆在黑色的西裝褲中,邁開的步伐帶著從小培養出的清冷氣息。不能讓自己的任何一個動作洩露出情感,若是這麼容易被掌握,那在商場上自己肯定無法存活。深藍的眼瞳冰冷得如同最沉寂的深海,聖川讓自己忽略身邊那些太銳利的目光,逕自地走向辦公室。 關門,整個空間只有自己一個人。坐在辦公椅上,五顏六色的資料夾在桌上疊得很高,聖川端起筆,一份一份地仔細批閱。即使整間公司中,那些在父親手下已工作數十年的人仍然忠誠於聖川家,竭盡心力地給予自己幫助,但更多的是不懷好意地打量。再累,都必須守護好聖川財團,這是身為聖川這個姓氏的自己,唯一能為家族留下的事物。 可是,好想唱歌、好想彈琴、好想他……。 努力讓自己專注於眼前白紙上的字句,卻無法控制腦中馳騁的思緒。耀眼鮮明的橙黃色髮絲、比天空更清澈的淺藍色眼眸流轉著曖昧的神色、嘴角似笑非笑的彎起,然後那雙唇會吐出低沉性感的嗓音,每個咬字每個音節都帶著樂音般的濃厚情感。均勻修長的高佻身型、平時演奏薩克斯風的漂亮指尖滑過肌膚時的熱度、溫熱的呼吸鼻息、甚至是那沉穩鼓動的心跳,瘋狂地佔據聖川腦中的各個角落。 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深愛著一個人,燃盡生命與靈魂,連吟唱出的歌聲都烙上他的身影。十六歲,聖川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瞭解什麼是愛,可是這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念頭。一個清冷的靈魂一旦被耀眼的火光所吸引,便會奮不顧身地讓自己葬身熾熱的火焰之中。 自從三個星期以前搬離神宮寺家,就再也沒有見面了。ST☆RISH的宣傳期剛結束,在六缺一的情況下繼續進行,除了合唱曲需要彼此互相幫忙,一切都還算順利。早乙女學園也在宣傳結束後開學,月宮林檎已經先替聖川辦了休學,但位置永遠會替他保留。只是這樣,大概又有更長一段時間見不到神宮寺蓮了吧。 聖川想,這或許是小時候那段彼此疏離的日子以外,最漫長的時光。 07、 當初只是因為寒假回家一趟,並沒有帶走太多行李。聖川勉強抽空回早乙女學園,整理還放在宿舍的部分物品。穿著襯衫及牛仔褲,身上是厚重的外套與圍巾,聖川趁著上課時間回到宿舍,轉開門之前很輕地皺眉,打開門後冷清的氣氛讓他不自覺地拉緊衣服。 室內依然是左右分明的景象,在兩人確認彼此心意之後還為此笑鬧了好一陣子。但從那之後,聖川的床鋪拿出來的次數就變少了,兩個體型相仿的少年總偎在神宮寺那張淺紫色的雙人床,共同墜入夢鄉。聖川輕嘆口氣,關上門後往榻榻米的方向走去,解下圍巾和外套,一邊收拾著自己的物品,視線卻不自覺地轉向另一頭的西式佈置。 深紅色的牆面、黑白相間的地板,電視、透明茶几與鮮紅的沙發,還有那張床,整個擺設充滿著神宮寺的風格。幾件衣服隨手掛在沙發上,其他東西倒沒有他想像中那樣混亂。聖川眨眨眼,將手邊的物品整理完畢後,走到神宮寺的區域,沉默數秒後坐上神宮寺的床沿。 氣味還是那樣令人眷戀。聖川倒臥在床上,手臂遮掩住自己酸澀的眼,從火災當天在神宮寺肩上落下的那幾滴眼淚之外,便再沒有哭泣了。很累、很無力、很絕望,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有盡頭。驀地被長久以來強壓下去的悲傷淹沒,聖川咬緊下唇,不想讓自己哭出聲。 或許正因為思緒太過紛亂,聖川連開門的聲音響起都無暇注意。神宮寺轉開門的同時就聽見房內傳出的細微聲響,疑惑了一瞬後放輕動作推開門,那抹久違的奧藍身影映入眼簾。在那個當下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,神宮寺怔在原地,然後帶上門落鎖,快步走向自己的床邊。 看見聖川隱隱哭泣的模樣,神宮寺皺緊了眉頭。這個自己從小就認識的少年,從未露出任何一絲脆弱的神情,即使是意外那天,也是將臉埋入自己的肩上,無聲地流著眼淚。難以壓抑心中奔湧而出的情感,神宮寺直接跨上床,捧著聖川的臉就深深地印下親吻。 感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氣息,聖川發覺自己的淚似乎流得更兇了。唇瓣緊緊地相貼,一個又一個的吻完全不間斷,交換著彼此的呼吸甚至心跳,神宮寺囓咬著聖川的唇,舌尖探入聖川的口中,瘋狂地索取少年的氣息。淚珠順著聖川的臉頰滑下,帶著鹹澀味道的親吻卻讓神宮寺更加沉迷。聖川的雙臂還住神宮寺的頸項,從交往至今從未有過的主動渴求,以前覺得羞赧尷尬的情緒全被拋在一旁,彼此的心中都只剩下一個念頭。 想要眼前這個人,只想要他。 「蓮……」聖川哽咽的嗓音從親吻中溢出。聽到他的呼喊,神宮寺停下動作,淡藍的眸注視著身下少年淚流滿面的模樣,忍不住地緊緊擁抱,像是想把整個人揉進自己的體內一樣。這二十多天來,他知道聖川有多麼地疲憊,而自己卻什麼也幫不上忙。剛開始那幾天,還能給予他擁抱和安慰,但自從聖川搬離之後卻連聯繫都是奢侈。 感覺到聖川的動作,神宮寺瞪大眼看著正在解自己衣扣的少年。大掌按上聖川的手,太久沒有擁抱自己的情人,才剛結束熱烈的親吻與覷見聖川那麼美麗的姿態,再看見聖川近乎誘惑的舉動,神宮寺沒有把握自己可以保有從前的溫柔。即使想要好好疼惜,可是想擁抱聖川的念頭太過強烈。神宮寺想阻止聖川的行為,就看見聖川輕輕地搖了搖頭,然後又吻上自己的唇。 幾乎暈眩,神宮寺蓮的眼中全是聖川真斗,在那樣泫然欲泣的表情之中,神宮寺看見聖川眼底的絕決。 一隻瀕死的蝶。 08、 坐在床沿,神宮寺撐著自己的額,視線卻忍不住地落在身邊的少年。深藍的髮絲略顯凌亂,從淡紫色的被褥露出光裸的上身,殷紅的痕跡佈滿整片白皙的肌膚,闔上的眼與纖長的睫毛上還帶著淚珠與些微紅腫。神宮寺嘆了口氣,將棉被向上拉,將聖川捂得密實。 他無法忘記剛才發生的景象,彷彿一幕一幕全清晰地映在眼前。那個平常總是清冷孤高的少年,露出如此脆弱崩潰的神情,一遍又一遍地、帶著那樣絕望的眼神不停地親吻。神宮寺在這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真的有心臟狠狠地被扯痛的感覺,那不是他的聖川。 他所認識的聖川,有著美麗端正的五官、溫柔的歌聲與琴聲、溫和有禮且看來冷淡的外表下,有顆炙熱溫暖的心。在接吻的時候臉頰會泛紅、無奈的時候會淺淺地皺起眉、心情好時的微笑很淺,而憤怒的時候揮出的拳頭也讓人無法忽視,是個看起來內斂、自己卻能看清楚他所有感情表達的少年──不一樣。 白皙瘦長的手臂緊緊地環著神宮寺的頸項,平時總隱忍的呻吟卻放肆地迴盪在房內,頎長的大腿環住神宮寺,隨著男人進出的律動搖動著腰部。很美,那張陷入情慾的面孔確實美得讓神宮寺難以自拔,可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那眼角的淚滴。 『蓮、蓮……』眼神氤氳,聖川出口都是不成聲的呼喊,挾帶著哭泣的嗓音。手掌顫抖地撫上神宮寺的臉,落下一個個的吻。額頭、眉間、眼角、鼻尖、臉頰、唇瓣,幾乎是用自己的唇確認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生命中的救贖。神宮寺回應著聖川,啃咬著聖川的下唇,舌尖恣意地探入,一吋吋地掠奪口中所有的空氣,舔舐過白淨的齒,探索著每一個角落,弄出情色的濕潤聲響。 在反覆的抽動中他嗅到淡淡的血味,神宮寺低啐了一聲,想是把聖川弄傷了。可是他無法停下動作,想要他、只想要他,這個念頭在心底太過強烈。平時調情嬉鬧的動作全部省略,只要能得到眼前少年的一切就好,而他明白聖川現在也只有這個想法。 狠狠地將自己打進少年的身軀,聖川的背脊弓成美麗的線條,每次進出都牽扯到聖川下身的傷口,神宮寺的手握住他的慾望,熟練地套弄激起更深層的渴求。無法抹滅的疼痛感讓聖川皺緊眉頭,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,聖川張口呼吸喘氣,卻有種幾乎窒息的錯覺。 好痛、好難受、這是懲罰嗎?懲罰獨自得到幸福的自己嗎?聖川迷惘地思考,睜開眼,整個視野只剩下男人的面孔。神宮寺緊緊地擁抱住身下的少年,捨不得露出痛苦表情的聖川,放慢了動作,輕柔地吻去聖川的淚水。 『真斗、真斗……』一次次地低聲呼喊,神宮寺從未想過性愛是如此讓人昏厥的事。曾經在激情的暈眩之中以為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一起晃動,窗外的景色、房間的佈置、還有兩人的心都在震盪,最後清醒地發現只是錯覺。神宮寺在聖川耳邊低喃,那聲音溫柔得令人心碎。『別拿我來懲罰你自己。』 心很痛,原來真正的難過是讓人陷入如此深沉的絕望。 在一陣衝刺後,兩人一同達到高潮。聖川繃緊身子,忍不住地哭喊吟哦,白濁噴灑在兩人的腹間。擁緊彼此,情潮的氣息還迴盪在空氣中。只是喘息,神宮寺和聖川都沒有出聲。調整完呼吸,神宮寺用指梳理著聖川的髮絲,才要啟口,就被聖川吻住嘴唇。 『蓮……』只不過一個音節,卻讓神宮寺想用盡全力珍惜。聖川平時溫潤的嗓音有些沙啞,姣好的唇型開合,很輕聲地說,抱我。 神宮寺擔憂地蹙起眉,剛剛已經對聖川造成很大的負擔,從前在歡愛的過程中鮮少主動要求的聖川,卻在這麼敏感的時刻開口。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聖川不想被詢問,神宮寺的手指向下探到聖川後方,輕輕地探入,驀地聖川倒抽一口氣,嗚咽出聲。『你受傷了,我帶你去整理一下。』 尾音剛落下,就覷見聖川搖頭,固執地環住神宮寺的頸。嘆氣,神宮寺並非不想擁抱他,相反地,對於聖川的渴望幾乎要他發狂。如果這是聖川的逃避方式,那他奉陪。 於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要了聖川,看他的哭泣聽他的呻吟,聖川美得不可思議,卻總讓神宮寺聯想到一隻瀕臨死亡的蝴蝶,用最淒美的方式墜落。聖川跨騎在他身上,白皙的大腿止不住地發顫,全身沁出一層晶亮的薄汗,自身的重量讓神宮寺進到更深的地方。嘶啞的聲線只能勉強吟出破碎的嗓音,神宮寺啃咬著他的喉結,在滿是殷紅的肌膚上留下更多的痕跡。聖川擁著神宮寺,暈眩地晃動著自己的身軀,意識一片模糊。 神宮寺將他的身體填得滿滿的,可是卻總有一份說不上的空盪感。在胸口左邊的位置就像是有個缺漏,明明裡面什麼都沒有了卻痛得他不停地掉淚。光裸的上身緊貼,聖川清晰地感覺到神宮寺躍動的心跳,在神宮寺的唇離開他的頸項時,聖川幾乎用著虔誠的姿態,讓自己的眼淚和吻印上神宮寺的左胸。 這舉動讓神宮寺近乎崩潰地發狂,他太過瞭解眼前的少年,他知道那個動作不是調情,而是聖川無聲的呼告。捧起聖川滿是淚水的臉,神宮寺又是一連串狂風暴雨般的親吻,下身仍不規律地衝刺,在高潮的同時聖川也暈了過去。 將聖川抱去浴室清理,神宮寺斥責著自己的失控。在用溫水沖淨聖川的身體並處理完傷口後,神宮寺讓聖川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。除了無力還是無力,神宮寺淺淺地吻上聖川紅腫的眼角,拭去那即使在睡夢中仍無法停止的淚珠。 吶,你知道嗎?即使能夠買下整座花園,我卻已經買不回原本的你。 09、 聖川做了一個夢。 在那個夢裡,神宮寺的笑容一如往常地溫柔。耀眼的長髮、淺色的瞳孔滿是笑意,微微彎起的嘴角弧度有些輕佻,卻讓聖川不由自主地感到冰冷。聖川顫抖地前進,神宮寺離他愈來愈遠,笑容卻依然完美地保持在臉上。那修長的身軀一直向後,黑亮的皮鞋後踩的聲音喀得響亮。聖川忍不住地邁開步伐,可是當他跑得愈快,神宮寺後退得愈迅速,兩人的距離漸遠,在聖川累得幾乎抬不起腿呼吸不穩的時候,他看見神宮寺停下腳步。 那一瞬間像是得到了希望。聖川發現即使自己繼續向前靠近,神宮寺仍然停留在原地。他拖著蹣跚的步伐往神宮寺的位置前進,最後在距離不到兩公尺的地方,聖川注視著神宮寺的笑靨卻有種幾乎窒息的感覺,那種壓迫感讓他喘不過氣。小心翼翼地緩緩靠近,聖川想伸手,卻看見神宮寺勾起嘴角發出很輕的笑聲,然後那低沉迷人的嗓音傳出,吐出的字句振動了周圍的空氣,如風一般地送進聖川的耳中。 『很痛苦嗎?』 『這是你應得的。』 聖川瞪大眼,湛藍的眼眸像是罩上了一層灰霧,這剎那靈魂猶如被完全地抽乾。想喘氣卻覺得空氣無法在體內順暢地循環,聖川的唇瓣微啟卻說不出隻字片語,甚至是任何一個音節。呆呆地佇立在原地,兩句話在耳邊不停地重複播送,嗡嗡的聲響像是耳鳴,遮蓋過其他的聲音,整個世界只剩下神宮寺冰冷的嗓音。 啊啊,這是我應得的嗎?因為全家人都葬身火海,不是被熾熱的火舌滾燙地燒灼侵蝕自己的身體,就是因那如同絕望般濃黑的煙霧阻絕了生命的希望,而我卻在海邊享受著微風與情人的耳語,最後連十多年來唯一的生日祝福都無法得到。如果這是懲罰的話,那就讓我永生被囚梏在這名為「聖川真斗」的枷鎖之中,這是我唯一剩下的、也是我唯一能用來償還的方法。 讓我用一生來承擔你們的痛苦。失去至親的悲慟、放棄自己的夢想、面對公司的龐大壓力與冷嘲熱諷,都是我應得的。現在,連我在這世上最珍視的人都要離開,是懲罰我用他的溫柔來逃避嗎?……是的,我在逃避,利用神宮寺的愛撫與安慰,逃避這幾乎焚蝕自己的痛苦。我很想堅強、我必須堅強地表現出沉穩而運籌帷幄的模樣,可是我卻逃避了。 聽到有呼喚自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,低沉、溫柔、堅定,安穩地傳入自己的耳中。聖川無法控制地顫抖,感受到一陣溫暖包圍著自己,聖川求救般地貼近,緊緊地抓住那份暖意。呼喊愈來愈近,聖川睜開眼,神宮寺的臉孔出現在視線內。 驀地回憶起剛才那冰冷的一字一句,聖川睜大了雙眼,一把將神宮寺狠狠地推開。長期沒有好好地休息、歡愛整晚加上才剛睡醒讓聖川的體力幾乎耗盡,那一推只讓毫無防備的神宮寺向後踉蹌了一步。看見聖川驚惶的模樣,神宮寺慌張地靠近那不停顫抖的少年。 「真斗?怎麼了?」坐在床沿,神宮寺伸手觸摸聖川白皙的臉頰,明顯地感覺到少年那一瞬間的閃避與恐懼。──恐懼,聖川真斗竟然對神宮寺蓮產生恐懼?被這個想法嚇到的神宮寺皺起眉,放慢了靠近聖川的速度。聖川停留在原地發楞,雙眼直視著前方,然後眼淚從眼角滑落,一滴、兩滴……。「真斗?」 無暇顧及聖川方才表現出的退縮,神宮寺緊緊地擁住聖川。他不會去問聖川為何而流淚,他大概能夠猜測,而他並不想要聖川再說一次。傷人的語句多說一遍,就是多痛一遍。這兩天內聖川所流的淚或許已經超過之前十六年的總和,從小就認識聖川的神宮寺怎麼可能不心疼。在聖川的呼吸轉為平穩後,神宮寺拉開些許距離,讓彼此能夠面對面。有句話,他似乎到現在還沒對聖川說過。 ──很愛他,愛到此生只要他一個,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只要他一個。 神宮寺曾經幻想過兩人互許終生的畫面。或許是兩個頎長的身影,穿著剪裁合宜的白色西裝,優雅地佇立在教堂的正中央。前方是色彩斑斕的鑲嵌玻璃,折射灑下的陽光落在深褐色的長椅上,旁邊是團體的其他成員,見證這神聖的一刻──在神的面前親吻自己最深愛的人啊。神宮寺其實並沒有特定的信仰,只是想到這畫面他仍覺得激動萬分。 又或許是讓聖川穿上傳統的日式結婚禮服。那麼白皙的肌膚,高佻的身型與端正清麗的臉龐,配上白無垢一定美得令人窒息吧。他很喜歡看聖川穿著和服的模樣,姿態優雅而拘謹,舉手投足卻總不經意地流露出淡淡的生命力,像隻翩然飛舞的蝶。 從沒想過會陷得這麼深。平時為了看那少年在大庭廣眾下赧紅雙頰,說出帶著調笑意味的告白,或是在情動時在他耳邊低聲地呢喃,都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感情有多麼深刻。那麼美好的場景是神宮寺心底最旖旎的想像,也是他深埋已久的秘密。等到他有能力將那畫面成為現實,他要執起聖川的手,用最迷人的嗓音開口。到那時,聖川又會露出怎麼樣的神情呢? 喜歡可以很短暫,但愛上一個人,就是一輩子的事情。 聖川注視著神宮寺的目光,素白的手指撫上神宮寺的頰,眼底流轉的水光靈動閃耀。聖川吻上神宮寺正要啟口的唇,阻止那將脫口而出的話語。聖川並不知道神宮寺到底想說什麼,只明白有的事是現在的他們聽不起、也承受不起的。無論是任何的噩耗,或者是太過深情的愛語。 過去和神宮寺交往的畫面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,溫熱的掌心緊緊握住他的手、微涼的秋季一條淺灰色的圍巾、兩人一起唱歌與演奏樂器、在公司練舞時不自覺地對上眼、在校園各個角落偷偷地接吻、深夜愛撫彼此繾綣纏綿。明明才三個月,就讓自己沉醉其中。 相貼的唇瓣分離,聖川瞥了一眼時鐘,自己已經消失半天、手機又沒有開機,公司內部應該已經議論紛紛了吧。只是這次分開,就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。 「我該走了。」聖川開口,神宮寺淺淺地笑,眼帶心疼地再次吻上聖川,難得的蜻蜓點水。看見聖川疲憊的模樣,神宮寺刻意用惡戲的語氣說,這樣真像偷情。聖川瞪大眼,紅霞飛上雙頰,反駁了幾句就下床整理物品。神宮寺跟在後面幫忙,口中碎唸著叮嚀,不外乎是要聖川多照顧自己,內容平常卻聽得聖川心頭一陣暖意。 能愛上這個男人、能被這個男人所愛,是現在的自己唯一能珍惜並感到幸福的事。 10、 聖川回到公司,繼續焦頭爛額地投入工作之中,心裡一頭盤算著兩星期後神宮寺的生日。生日禮物與情人節,淡寞如他但至少知道那對情人來說是別具意涵的日子。 端著鋼筆思索,視線仍流連在紙張上的字句,此時敲門聲響起,聖川很淺地揚眉,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下,好聽的聲線說了聲,請進。門把被旋開,走進門的是一個擁有長久資歷的董事,聖川擱下筆,抬眼。年長的董事被少年堅定且充滿力量的目光所震懾,乾咳了數聲後才開口。 「少爺。」恭敬的稱呼,語氣卻異常自信。「兩天後的會議,我將提出一個臨時提議。」明顯地、刻意的通知,這發現讓聖川心底隱隱約約泛起一絲懷疑,但他只是點頭,目送那位董事離開,沒有忽略那沉重神情下的笑意。 兩天後他才知道,那提議對他是多麼大的考驗。 長桌上坐滿聖川集團的董事們,而長子聖川代理父親『魔鬼董事長』的職位。一直都明白在眾人心中他只是代理,並無法讓人信服因意外而接手公司的自己是繼承人。氣氛凝重,聖川感覺到某些不懷好意的視線投射到自己身上,還有董事們的竊竊私語與眼神交流。 「小林董事,關於您前天所說的提議……」聖川看向兩天前來找自己的長者,用著禮貌的口氣詢問。頓時,那種銳利的目光更刺痛了。驀地,敲門聲如同那天一樣地響起,但這次來人沒有等到聖川的回應,逕自推開門,掛著笑意的嘴角熟悉又陌生。瞪大眼,聖川當然認識眼前這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。 神宮寺誠一郎,神宮寺財團現在的繼承人──競爭對手。 「冒昧打擾了,我自己來說吧。」神宮寺誠一郎推了推眼鏡,關上門後走向聖川。目光直接對上那湛藍的眼眸,他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誰,自己弟弟的童年玩伴與室友,現任聖川財團的執掌者。「直接進入正題。我代表神宮寺財團,想和貴財團討論關於併購案的事情。當然,平常有併購的計畫是不會事先告訴對方的。但是我有個對你我都有利的提議。」雖然有點趁人之危,但這是打垮聖川財團最好的時機。 聖川睜大眼,無法相信自己剛剛所聽到的字句。神宮寺財團想要併購聖川財團?皺起好看的眉頭,聖川注視著眼前的男人,要他繼續說下去。 「聖川家發生這樣的意外我深感遺憾,但我想接管公司也並非你的本意吧。我的提議是,聖川財團的一切事務都由神宮寺財團──也就是我接手,而你可以繼續回到演藝圈,和我弟弟一起為公司做廣告。」神宮寺誠一郎微微勾起笑容,看著面前露出驚惶神情的少年,想他果然還不夠歷練吶。這樣的提議,神宮寺誠一郎自認非常完美。只要聖川接受,加上其他董事明顯地支持,他很快地可以擁有絕大多數的股份,買下整個聖川財團。 「我拒絕。」 神宮寺誠一郎與其他董事驚訝地注視著少年。聖川挺直背脊,斂去剛才慌張的模樣,端正清麗的臉孔冷靜沉穩,音量適中但是語氣堅定有力。奧藍色的視線沒有一分恐懼與猶豫,流轉著耀眼的光芒。聖川看向會議室中的所有人,每一個人都比他年長、比他更有資歷,但此時他卻沒有任何畏懼卑怯的感覺。這是父親交給他的,是他所要守護的地方。 「我既然接下父親的職務,就不會退縮。」聖川開口,他看見神宮寺誠一郎微愣,然後露出笑容。神宮寺誠一郎想,幾年前的自己,沒有眼前少年那麼天真,卻也沒有他那麼勇敢。「之後聖川財團的一切我會妥善運行,還請各位多多指教。」 散會,聖川回到辦公室。或許神宮寺誠一郎的出現對他是個轉機,提醒他不能再逃避與軟弱。在那一剎那,他的確有懷疑過可能是神宮寺蓮的提議,為了讓疲憊的自己可以解脫,但在凝神思考過後,他相信神宮寺蓮能夠瞭解他的堅持。 好想他,總覺得幾乎要暈眩了。 11、 在神宮寺生日的前個週末,兩人約好在學校碰面,就在他們曾經吵架、接吻,或是和團體的其他成員聊天,那個發生過太多事的湖邊。 寒流來襲,二月的日本仍然寒冷。聖川裹著深灰色的圍巾,一身雪白的風衣襯托著修長的身型。神宮寺穿著冬季學生制服,平常沒扣好的襯衫也被青綠條紋的外套蓋住。一見到聖川,神宮寺便用力地將他擁進懷中。 ──他是如此地,美麗而耀眼啊。 水藍色的眸專注地看著聖川,和一個半月前相比,眼前少年的轉變太過於迅速。削齊的髮絲悄悄地長了幾分,眼神中看得出疲憊卻不像之前那樣黯淡,反而閃著點點光芒。大掌撫上聖川白皙的臉頰,冰冷的溫度讓神宮寺皺起眉頭,然後很淺地落下一吻,看那埋在圍巾下的頸項隱約地泛起殷紅。這好像是第一次,因為和某個人分開一段時間,情感就更顯深刻。 「你臉好冰。」神宮寺帶著笑意開口,端起聖川的手,素白的指節也是冷得刺痛。「手也是。」溫熱的掌心包覆住聖川的手,細心溫柔地搓揉,聖川的嘴角也彎起一絲笑意。神宮寺看著聖川臉上的紅暈,壓低聲音開口。「你準備了什麼給我?」 「笨蛋。」嗓音混著些微的沙啞,在低溫與疲累的侵襲下聖川還是感冒了。聖川輕輕地壓下神宮寺的手,然後伸進自己的風衣口袋中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盒子,放進神宮寺的掌心。有些心疼感冒的聖川,但神宮寺還是先拆開禮物,是一枚金色的領帶夾,簡單俐落。「你每次都不好好打領帶。」 「這樣才能讓你幫我啊。」瞇起眼,神宮寺珍惜地將這份心意收好,視線再度轉回聖川。少年平常溫潤如玉的嗓音此時有些混濁,有些嘶啞。「雖然你沙啞的聲音也很好聽,但不是因為我而發出的話可不行哦。」暗示意味的語言讓聖川再度酡紅了雙頰。作為回禮,神宮寺拿出一副純黑的手套,小心翼翼地套在聖川修長的指節上。 兩個頎長的身影在湖邊相擁,氣氛突然寧靜。清晨的陽光灑落在湖面,波光粼粼,蓊鬱的翠綠清亮又濃媚。掌心交疊、十指相扣,神宮寺另一手摟住聖川的腰際,讓聖川倚在自己的身上。時光流轉,多少次對到眼,而兩人都沒有開口。 因為心裡很明白,這次啟口必定會改變些什麼。 但是,是什麼呢……?是那些被逼迫而強烈壓下的情感、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與輿論,又或者是無法相守一生的恐懼。聖川戴著手套,手指仍緊緊地揪著神宮寺的外套。加重了擁抱的力道,神宮寺很輕地嘆出一口氣,和冬日的冷風一同逸散在空氣之中。聖川抬眼,身高相仿的兩人目光落在彼此身上,相握的那手牽得更緊了。 微微撐開兩人之間的距離,聖川用著溫柔如同呢喃的嗓音緩緩啟唇,說出了那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句子。就和之前暫時離開演藝圈的協定一樣啊,遙遙無期的未來。聖川瞭解為了顧及他的感受,某些關於演藝工作的事神宮寺並不會提起,如同自己隱瞞了神宮寺誠一郎的提案。 現在的關係就像兩條繃緊的線,遲早有天會斷裂。聖川的奧藍色瞳孔盈滿著悲傷,如水的眼波蘊含了多少深切的情感。聲線冰冷清淡,略低的頻率在空氣中震盪,佯裝冷靜的語調中是隱藏不住的顫抖。 「……我們,分開一陣子吧。」 12、 神宮寺蓮坐在學校的樓梯間,不算隱密的角落,但在上課期間確實不會有人經過。哼著小曲,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株粉色的花,漫不經心地逗弄著。穿著制服,難得整齊地穿著制服,那枚精緻的金色領帶夾閃耀地嵌在紅色領帶上。 神宮寺早知道聖川真斗會開口。這是對現在的彼此來說最好的決定,他不怪他,因為連他自己都有這樣的想法,只是他放不下聖川。那樣堅強的少年啊,用著沙啞咳嗽的嗓音,那樣泫然欲泣的神情,說,我們分開。神宮寺忍不住地握緊拳頭,如果、如果自己能再更有力量,是不是有辦法扭轉情況? 叩叩聲輕輕地響起,神宮寺轉頭,看見一之瀨時也倚在牆邊,手指半彎成拳狀敲在牆面上,臉上是一如往常的平淡神情。看見神宮寺回頭,一之瀨向著樓梯走了幾步,在距離神宮寺不遠的地方跟著坐下。「方便聊聊嗎?不介意吧?」 勾起淺淺的笑容,神宮寺點頭,視線看向眼前頎長俊秀的少年。和自己同為S班,在身為藝人Hayato的時候缺席率有時比自己更甚,現在都是ST☆RISH的團員,也是最年長的兩人,前陣子似乎剛和一十木音也正式確認戀人關係。 「怎麼?好學生也學會翹課了?」放下手中的花朵,神宮寺帶著些許揶揄的語氣。他大概明白一之瀨想要說些什麼。「最近不是過得挺甜蜜?」啊啊,那種從外表就明顯地流露出幸福的模樣啊,神宮寺恍然想起已經很久沒看見聖川表現出這種神情了呢。在數十天前的聖川,即使只是嘴角勾起輕微的弧度,都盈滿著令人愉悅的笑意。 「呃、是啊。」有些尷尬的笑容,一之瀨忍不住地面紅。在寒假期間,和一十木音也發生太多事,想起那個紅髮耀眼的少年,心底就像是日光照過一般溫暖。那是自己的情人,一個讓人不自覺地沾染上陽光氣息的存在。「……聖川還好嗎?」還是開口問了自己最想說的話,這兩人的表現都太過從容,從容得令人擔憂心痛。 「他很堅強。」神宮寺回答得很快,扯開嘴角的神情卻顯得十分無奈。「一個多月來只看他哭過兩次。」一次是火災當天那無聲的淚珠,另一次是兩星期前那次歡愛,兩次都讓他不知所措,從那白淨端正的臉龐滑下的淚珠,太過於熾熱滾燙。疲憊、難過、無助,聖川從不開口,只是一個人努力地撐過去。 「似乎很像他啊,總是那麼地認真努力。」一之瀨和聖川的交集並不算多,但總是看見那少年專注的模樣。眼前的神宮寺蓮,也和數個月前完全不同了。時間總能讓人變得更加洗鍊,將一個單純快樂的少年變得更加成熟穩重。「你們現在……?」 分開了。 意識到那樣低沉的嗓音拼湊成什麼樣的字句時,一之瀨忍不住地睜大雙眼,灰藍色的眸中滿是驚訝。神宮寺嘲諷地笑了笑,仍然維持一貫的姿勢坐在樓梯上。──啊啊、原來說出這句話,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呢。 一之瀨看向神宮寺,那冰藍色的眼眸沒有如同自己想像中那樣盈滿悲傷,而是閃耀著堅定的光芒。驀地被這樣的神情震懾,一之瀨視線轉向那繫得平整的殷紅領帶,看見那枚金色的領帶夾後,瞬間想明白了什麼,露出笑容。 「是約定嗎?」輕聲開口,一之瀨看見神宮寺怔了一下,然後修長好看的手指拉起領帶的下端,半歛著眼,嘴角扯出笑容,帶著滿滿的寵溺味道。 正因為聖川一個人這麼努力地挽救著一切,所以他可不能先被打倒了。想起那正藍色的頎長身影,白皙的皮膚、眼角的淚痣、彎起笑容時的嘴角,神宮寺淺淺地笑了,視線投向遠方。 「是約定哦。」 13、 回憶最殘忍的地方,是無法被忘記。 愈是忙碌愈是會想起某些關於他的事情,至少那些畫面片段對自己來說不是傷口,是走下去的動力。因為是空降的職位,所以很多事情都必須親力親為,還得跟以前沒接觸過的人自我介紹,並學習讓對方接受自己。 聖川穿著筆挺的西裝,臉上是一貫的冰冷面容。今天下午公司有會議,晚上還有飯局,過於年輕就接手父親的一切,即使他姿態端正地走在公司,心裡的不適感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揮去。他明顯地感受到那些職員與高層用著質疑的眼神打量他,甚至交頭接耳,若有似無地讓那些輕蔑的低語傳入他的耳中。 不想聽也不想理。聖川知道年輕已經不能當做藉口,現在聖川家只剩下他一人,原以為還要數年才需面對的重擔就這樣硬生生地全部加諸在身上。輕嘆口氣,聖川獨自地行走在街道上,旁邊年輕的笑鬧聲只讓他更加疲憊。 戴著那雙漆黑的手套,聖川的掌心貼上自己冰凍的雙頰。很冷,但是自己不能被打倒。又一段時間沒見面了,但公司的事已經稍稍穩定下來。為了約定,為了神宮寺被自己阻止說出口的那句話,都必須要撐下去。 他沒有把握暫時分開的「一陣子」會有多長,一個月、半年、一年、或是更久?再這麼長久的一段時間會不會將感情消磨殆盡?或者被另一個人介入?聖川不知道,只能相信自己、相信神宮寺蓮。他只瞭解,再像那樣彼此強撐下去,最先崩潰的必定是彼此。 他現在有面對失去一切的勇氣、有重新開始的勇氣,除了自己的努力以外,那是神宮寺所給予的。可是他沒有辦法承受一段這麼重要的感情在自己面前死去,他做不到。所以在結束之前,聖川決定留給彼此一段距離,完成該做的事。 果然還是太年輕。互相扶持什麼的,太困難了。所以能做的是不要拖累對方,不要給彼此帶來壓力。聖川握緊拳心,抬眼望向淡藍的天空,很像他的眼睛。 一抹鮮豔的橘就這樣闖入眼簾。 聖川停下腳步,視線停留在大樓上的廣告牆,那男人最近新拍的廣告上映了。因為公務太過於繁忙,聖川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想起上次和他見面是什麼時候。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,那男人卻依然用如此霸道張狂的模樣佔據自己全部的目光。 鮮明的金橙色髮絲、比天空更自由的淺藍眼眸帶著笑意、高挺的鼻樑,而微啟的唇似乎正要開口。『我喜歡你哦……』低沉誘惑混雜著幾分情色的嗓音彷彿在耳邊響起,回憶起那雙臂膀緊緊擁自己時的溫度,曾經說過的一字一句,再抬眼看到那熟悉的面孔,聖川幾乎潸然淚下。 自己努力維持的堅強,在神宮寺面前全部瓦解。其實很想回學校、其實很想彈琴唱歌、其實很想見他、其實很想一直待在他身邊、其實很想聽到他的聲音。所有的成熟都是自己騙自己的,因為唯有如此,他才能夠繼續走下去。 聖川想,光是注視著這男人耀眼的模樣,就足夠讓自己的眼酸澀疼痛。 才發現,原來一起歌唱這樣簡單的心願,已經成為遙不可及的奢求。 14、 八年有多長? 九十六個月、三萬五千個日子、八十四萬小時、五千萬分鐘?其中又有多少次呼吸、多少次心跳?聖川數不清也無暇去數,在接手聖川財團之後就這樣過了八年,一切當然已經上軌道,甚至運行得順利。 將行李送出去之後,聖川穿著簡單俐落的西裝在機場穿梭。才二十四歲,聖川卻已散發出一股穩重幹練的氣息,就連踏出的每一個步伐都讓人感覺從容不迫,舉手投足、應對進退都是那樣合宜。這段時間以來,他拚命地重建整個財團,走訪擁有長久合作關係的企業、向父親從前重用的幾位老董事學習,終於讓一切回到正常的軌道上。 登機後,聖川坐在靠窗的位置,自起飛後就凝視著窗外。天空清澈透藍,記憶中一直有這樣一抹色彩,很乾淨很純粹地佔據自己的腦海,徘徊不去,卻無法想起那樣的顏色到底是源自於何處。──不、其實是記得的,只是被深埋在心底的最深處。 總覺得經過那麼長一段時間,快要連他的長相都記不清了。淡藍色的瞳孔、高挺的鼻樑、橘黃色的髮絲及肩、微抿的唇透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,挺拔的身型、吹奏薩克斯風時的表情、低喃的嗓音、緊擁自己時掌心的熱度……原以為被時間抹去的痕跡,在回想中逐漸地、一筆一劃地勾勒出清晰的線條。怎麼可能忘掉呢,怎麼可能。 闔上眼,聖川決定休息,在漫長的航行途中讓自己稍微放鬆一會兒。早就該死心了,一場火燄將他們燒成兩條平行線,毫無交集。他想讓自己忘記,可他的身影一直闖入自己的視線之中、他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縈繞,從小到大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、調笑戲謔的字句或是深情到令人沉淪的話語重複播放著。他想將他完全抽離自己的生活,可是太困難了。 他聽著他的專輯他的歌曲,聽著他唱出每個音符每句歌詞,想像他在歌唱時的神情,戴著耳機、抬頭的仰角與下頷至頸項的線條,然後像是養成了毒種植成習慣,在夜裡恣意地發芽成長。 15、 一個頎長的男人穿梭在機艙的走道間,左顧右盼,終於在看見記憶中那抹深藍後勾起微笑。他走上前彎下腰,輕聲地和那人隔壁的乘客交談,在看見那乘客起身後彎起迷人的笑靨,坐在那人隔壁的位置上。 依然是削齊的湛藍短髮,因沉睡而閉上的眼讓他看不見應該嵌在那其中的蔚藍。纖長的睫毛氤成淡淡的影落在白皙的肌膚上,如淚的黑點淺淺地點在眼下,端正清麗的臉騰在多年不見後染上幾絲成熟的氣息,不像年少時期那樣浮躁。 男人淺淺地笑出聲,白色毛帽與墨鏡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,笑意卻明顯地環繞在男人四周。從帽中透出的金橘色長髮很亮眼,高挑的身型也讓人忍不住地多注視他幾眼。一個年紀較輕的女孩子緊張地走上前,小聲地開口。 「請、請問你是不是……」在女孩話說完之前,男人的食指抵上了自己的唇做出了禁聲的姿勢,在女孩慌忙地安靜下來並睜著眼看著男人時,男人修長的手指將墨鏡下拉了一些,然後眨了個眼示意。 ──當紅男子偶像團體ST☆RISH的成員,神宮寺蓮。 女孩離開之後,神宮寺繼續安穩地坐在位置上,轉頭看向身旁睡得沉穩的人。已經不能用少年稱呼他了呢,這麼多年的磨鍊讓他也成長了許多。從前明明不是那麼容易熟睡的個性,卻在這滿是陌生氣息的包廂中卸下自己的防備,是真的疲憊吧。 可是,不愧是他所深愛著的對象啊。那麼苦難的過去都撐了下來,十多歲的年齡自己從頭學起,從日夜奔波崩潰到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了。這才是他,神宮寺蓮,從小到大一直傾心的人,從不放棄,湛藍的眼眸中永遠閃耀著堅定的光芒。 在和他分開的這段日子裡,ST☆RISH的團員們都從少年漸趨成熟。無論何時,只要有人提起,大家仍然堅持著一個說法。『我們是一個六人團體。』即使聖川因為家庭關係無法繼續演藝事業,他們也從未將他丟下。能在演藝圈生存這麼久證明了他們的實力,歌聲、樂器與天生對表演的熱忱讓觀眾有目共睹。他相信聖川也是,那雙用來彈琴的手、細長的手指按上琴鍵所奏出的流暢樂聲,以及那溫潤如玉的嗓音清澈沉靜,吟唱出的歌聲滿是溫柔,這些都是他忘不了的。 悄悄地拉起聖川垂在身側的手,看見那雙深黑色的手套時,神宮寺覺得自己心底最柔軟的一角又陷下去了。掌心對著掌心,神宮寺並沒有打算叫醒他。等到達了目的地,讓聖川得到足夠的休息之後,他要好好地和他重新相聚。神宮寺揚起笑容,讓自己的身體陷入機艙座位之中,是現仍然停留在這個久未見面的牽掛之上。 為了八年前無法說出口的那句話,那個秘密,神宮寺一直很努力,而他明白現在坐在他身旁的聖川也是。 16、 在睡意模糊間,聖川一直覺得有人握著他的手。手套讓感覺變得遲鈍,可是那力量與熱度仍穿過布料傳到掌心,而那感受竟讓他鼻酸得想哭。熟悉又陌生,他幾乎以為時間回到八年前的那個清晨,彼此沉默而那個男人握著自己冰冷的手,最後由自己提出分開時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讓他疼痛萬分。 抵達前不久,聖川終於清醒。睜開眼的時候下意識地往自己身旁看去,仍然是登機時那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。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,聖川想自己果然是太疲憊了,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之後甩甩頭,打起精神準備下飛機。 為了公司而飛往國外,聖川抵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。開會時間是隔天的下午,聖川依循著路線到自己原先已經預定好的旅館。拿了房卡之後拖著行李準備搭電梯上樓,在電梯關上門的時候看見一抹深色的人影揮手走過來,直到那人進了電梯之後聖川才按下關門。 發現聖川的視線並未停留在自己身上,男人淺淺地勾起笑容。他將自己的橙黃色長髮束起收進白色毛帽之中,並用墨鏡遮掩住他淺藍的眼眸。身上套著具有設計感的墨藍色長風衣,他慶幸冬天偏寒冷的天氣能讓他輕易地隱藏自己的身分。開門,他跟著聖川走出電梯。假裝轉向相反的方向,確認聖川沒有留意之後,腳步一轉,繼續跟在聖川的身後。 聖川在某間房前停了下來,在拿出房卡的時候他感覺有人朝著自己前進,下意識地轉頭,那人卻一把環住聖川的腰際,拿下他手上的房卡後直接進入房間。聖川只感覺天旋地轉,想出拳反抗,那人卻像熟知他所有動作般地迴避,最後關門落鎖。 還沒來得及出聲唇瓣就被堵上,男人緊擁的力道讓聖川的腰際感到疼痛。抬手推開男人的時候不小心地扯下了他的帽子,那抹耀眼的金橘如陽光傾瀉而下,在看到那抹色彩的時候聖川瞪大了眼,所有的酸澀似乎在瞬間全部湧上,在眉眼間凝成一股想落淚的衝動。 「真斗……」喊著自己名字的低喃傳入耳中,聖川一手搭在男人的肩上,另一手仍然抓著白色毛帽,整個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著。聖川注視著自己眼前的男人,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拿下墨鏡扔在一旁,露出那雙天空藍的眼眸,清楚地倒映著自己的模樣。 多久沒有人這樣稱呼自己、擁抱自己了?親暱地喊著自己的名字,低沉沙啞的嗓音喊出那三個音節時聖川覺得全身戰慄。男人抽過聖川手中的帽子隨手放著,最後狠狠地吻上。聖川抬高雙臂環住他的頸項,回應著那樣熾熱的親吻。 囓咬著彼此的唇瓣,舔舐對方口中的每個角落,氣息與氣息交換,來不及嚥下的唾液牽成纏綿的銀絲,一個又一個的吻不停落下,無法停止。輕柔的嗚咽聲從聖川的喉間溢出,在上衣被扯開,密集的親吻如雨點打在身上的時候聖川繃緊全身,克制不住地顫抖。 「蓮、蓮……」多久沒有喊出這個詞了?只是一個音節就讓他幾乎落淚。神宮寺緊緊地擁抱住他,然後從風衣口袋掏出準備已久的物品,套上聖川的手指。看著聖川驚訝的神情,神宮寺淺吻著他的指節,用著虔誠的模樣開口。 「真斗,這次不會再讓你離開了。」小時候為了彼此的家族背景而疏遠,好不容易互通心意後又因為那場火而分離,已經是第三次了,他再也不會讓聖川離開他。捧著聖川的臉,神宮寺在淺色的唇瓣輕輕印下一吻,兩雙眸子晶瑩地互相注視。「不甘心被我束縛住的話,你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回報我哦……」 銀戒在房內暈黃的燈光下閃閃發亮,微微地反射出兩人的姿態。緊緊相擁,頎長的身軀緊貼著彼此,原先帶著哽咽與笑意的聲音在旖旎的氣氛下轉成柔軟的呻吟低喘,湛藍於橙黃揉雜在一起,交織成曖昧纏綿的色彩。 那是一個最美麗的秘密,而我只對你訴說。 →番外 |